逃离老街：一个移民工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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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译自媒体《前沿缅甸》frontier myanmar
2023年12月22日
作者：ANT PWEH AUNG | 前沿
11月26日凌晨4点45分，托敏U Toe Myint*离开了他生活和工作了六个月的建筑工地。他的肩上挎着一个脏兮兮的书包，里面有两件T恤、两件长衣和两包大米。另一边是一个麻袋，里面塞着两条毯子。这是他逃离老街时携带的全部物品。老街是一个位于中国边境的小镇，因非法赌博和诈骗行业而蓬勃发展，吸引了数以万计像他一样的农民工。
这位51岁的移民在缅甸中部平原马圭地区的酷暑中长大，现在已经做好了迎接掸邦北部山城清晨寒冷的准备。当他知道自己违反了缅甸军方自 11 月 11 日起实施的下午 6 点至凌晨 6 点宵禁时，他浑身发抖得更厉害，但他还是继续走着。
自从 10 月 27 日少数民族武装组织三兄弟联盟发起“1027 行动”以来，老街的生活已经变得难以忍受。三支盟军在掸邦北部发动协同攻击，夺取了缅甸军方和缅甸政府军的 200 多个基地。扰乱了通往中国云南省的重要贸易走廊。不过，老街是主要目标。这里一直是兄弟会成员缅甸民族民主联盟军的所在地，直到 2009 年这个说汉语的果敢族被军方驱逐。军方将这座城镇移交给了由民族民主同盟叛徒领导的边防部队 ，将统治老街作为果敢自治区的首府。
从那时起，民族民主同盟就决心夺回自己的领土。当老街的诈骗和赌博行业蓬勃发展时，这个组织看到了反击的机会，这些行业以中国公民为目标，依赖被贩运的中国工人。除了夺回失地外，1027 行动的既定目标还包括根除受 BGF 保护的诈骗中心和赌博中心，以及与全国各地的抵抗组织合作推翻军政府。
当托敏离开时，民族民主同盟军逐渐包围了老街，似乎准备袭击该镇。军方和边境部队已经在高楼里设立阵地，准备进行残酷的巷战。11 月 15 日停水停电，桥梁被毁，靠近老街的道路被堵塞，导致物价飙升。托敏Toe Myint在电话采访中告诉Frontier讲述了他的逃亡经历，一袋 50 公斤的大米从 312 元飙升至 2,160 元人民币（Ks92,246 至 638,552），而一升汽油则从 10 元人民币涨至 200 元人民币（Ks2,960 至 59,207）。
这意味着他几乎买不起任何东西。10月30日，由于成本不断上升和不安全因素，他的老板下令停止施工，但允许工人继续住在现场，他每月1800元的工资突然终止。“我已经有 20 多天没吃米饭了，因为我买不起，”他说。“我把小米煮了，加了一些油和盐。”
互联网和电话连接也中断，导致移民与忧心忡忡的家人失去联系。然而，托敏Toe Myint 的工作场所有来自中国的跨境光纤连接，即使在停工后，他也可以每天使用两次，每次一小时。他利用这段时间不仅联系了马圭索镇的亲戚，还帮助其他移民的家人找到他们并与他们交谈。他在老街移民的 Facebook 群组中宣传了这项援助，同时也直接回应了这些群组中家庭成员发布的呼吁。尽管与近 30 个家庭进行了联络，他还是只能找到八个在老街的移民亲属。
到11月26日早上，他口袋里只剩下20元了，知道自己必须离开，准备打破宵禁提前出去。然而，当他步行一个小时后到达 Kyoe Kyar 环岛并加入了同样逃离老街的数千人时，他对被发现的恐惧就消失了。行人、汽车、摩托车和三轮出租车的人群在 Kyar Pan 环岛汇入了超过 10,000 人的人流。
过去几周，该镇的人口不断外流，但托敏表示，当天的外流人数最多。留下来的人大多是该地区的原住民，在 1027 行动之前，来自中国和缅甸其他地方的移民数量远远超过他们。当他们以前的客人逃离时，这些当地人好奇地从窗户往下看。
离开老街的大批人前往中国边境更南边的清水河，从那里他们可以前往腊戍和缅甸其他地区。尽管人多势众，但他们知道最好不要走大路。就在四天前，逃离该镇的人们在位于老街以南几公里处的那条路上的一个军事检查站遭遇了袭击。
坦林U Htein Lin*就是其中之一，他后来通过电话向Frontier描述了自己的经历。11 月 22 日，他与女友和四名亲戚开车时，被第 55 轻步兵师的士兵在莱妙纳尔佛塔附近的检查站拦截。从他们的言语和动作，他可以看出士兵们喝醉了。
士兵们命令 Htein Lin 和他的朋友们下车，还有其他车辆中已到达检查站的 20 多人。男女被分开，然后每个人都蹲在路边。“我们必须逮捕这些人，”坦林听到一名士兵说道。“我们可以用它们作为盾牌。”
报道称，军队利用平民作为人体盾牌来抵御抵抗袭击，但由于民族民主同盟军立即开火，他们才幸免于难。由于需要集结反击，士兵们命令坦林等人留下车辆，步行返回老街。他不被允许从车上取回1万元现金或女友的iPhone Pro 15。
当他们沿着甘蔗田间的小路匆匆返回城镇时，一名士兵随意射出的一颗子弹擦伤了他女朋友弟弟的腿。当天另一群试图逃离老街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的轻型卡车在检查站前掉头躲避战斗，但在返回城镇的途中被炮弹击中。民族民主同盟军表示，至少有 14 人被杀，并将炮击归咎于军方，而军方又将责任归咎于民族民主同盟军。
“敌人可能就在其中”
考虑到沿主干道向南行驶的风险，托敏和其他 10,000 多人于 11 月 26 日逃离老街，沿着一条崎岖的小路，经过更多的甘蔗田，来到路东由民族民主同盟军控制的一个乡村检查站切帕。早上 7 点刚过，托敏 (Toe Myint) 到达时，当他看到战士制服上有武装组织的徽章时，他一开始很担心，但他们友好地向移民打招呼，说：“慢慢来。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
托敏继续前行，与其他人一起穿过甘蔗田，继续向南行进，不到一公里后重新回到主干道，但莱妙纳尔宝塔附近可怕的军事检查站现在就在他们身后。他们周围都是被丢弃的袋子、衣服和其他太重而无法搬动的物品，还有被炮火击中的汽车和摩托车的残骸。
上午 9 点左右，他们到达了 Par Hsin Kyaw 村入口处的一个检查站，该检查站也由国防军把守。通过缅甸语翻译，果敢士兵命令新来的人把手机扔成一堆。托敏Toe Myint 扔掉了他之前在路边发现的一部手机，将他真正的设备放在了书包里。
MNDAA 发言人 U Li Kyar Win 在语音信息中告诉Frontier，没收手机是一项重要的安全措施，因为流离失所者中可能存在军事间谍。“敌人可能就在其中，所以我们必须进行检查，以确定他们是否是真正的平民，”他说。
采取这一措施后，有车辆的人们驱车前往 清水河Chin Shwe Haw，而 Toe Myint 和其他约 3,000 名行人则等待 MNDAA 安排的 12 轮卡车。他们对附近某处炮火的声音感到焦虑，半小时后，当头两辆卡车到达时，人们疯狂地冲进车内。上午 11 点左右，又有 9 辆 12 轮汽车抵达，一小时后组成车队出发，每辆汽车上挤满了数百人。
当他的卡车经过 Par Hsin Kyaw 村时，托敏看到许多房屋被炮击摧毁，他感到很难过，但看到道路两旁的民族民主同盟军士兵，他开始感到安全。与许多将民族民主同盟军视为外国入侵者的缅甸人一样，当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于 2009 年将民族民主同盟军逐出老凯时，以及当军队于 2015 年击退该组织夺回老街的企图时，他站在了军方一边。“他告诉前沿。
前往清水河Chin Shwe Haw 的 35 公里路程通常需要一个半小时，但由于道路被数百辆同向行驶的汽车和自行车堵塞，卡车直到下午 5 点才到达。MNDAA 官员记录了 306 人疲倦地从 Toe Myint 卡车上爬下来的情况，并递给他们大包大米和水瓶，然后将他们带到一栋大楼的八楼过夜。
第二天上午 10 点，Toe Myint 和其他人被带到距离 Namtit 不到 20 公里的小定居点，在那里，民族民主同盟军将他们交给佤邦联合军——这是一个帮助武装穆兄会成员的民族武装组织，但它没有参与最近的战斗。Toe Myint 说，佤邦联合军热烈欢迎他们，并提供了大米和水。虽然现在安全了，但他仍能听到 50 公里外老街的炮火声，并为留在镇上的人们担心。
不到两个小时后，佤联军将他们送往另一支12轮卡车车队，前往相对稳定的城镇当阳，他们可以从那里自行返回缅甸中部。这些卡车从纳姆蒂特出发，绕了一条非常迂回的路线，沿着中国边境向南到达佤联军总部棒塞，然后向西行驶。由于与私家车相撞，行程又耽误了7个小时，直到第二天，即11月28日下午4点，他们才抵达当阳。
Toe Myint 和其他约 30 人从那里包租了一辆轻型卡车，穿过掸邦北部到达曼德勒市。他只能支付 3 万缅币的车费，因为他在 清水河Chin Shwe Haw 遇到的一个侄子借给了他钱。他现在回到了马圭地区的家庭农场，并在那里接受了Frontier 的采访。尽管没钱了，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但他很庆幸自己还活着。
“每个人都渴望回家”
联合国12月15日表示，自1027行动开始以来，掸邦北部已有82,000人流离失所。然而，MNDDA 发言人 Li Kyar Win 告诉Frontier，该组织已将超过 10 万人转移到更安全的地区。有些人无法获救——联合国援引未经证实的报告称，有 130 人死亡、210 人受伤——尽管本月早些时候在中国的斡旋下实现了临时停火，但军方和民族民主同盟军之间的战斗仍在继续。
尽管托敏冒着在老街的交火中遭到炮击或被捕的风险，但他作为缅族移民的身份使他免受额外的危险：被迫入伍加入民族民主同盟军。《前沿》采访了五名被征召加入该武装组织的老街流离失所者的家人，他们表示，该组织的目标是掸族当地少数民族，包括克钦族、掸族和德昂族。
住在腊戍的克钦族妇女 Ja Seng* 说，该组织在到达 清水河Chin Shwe Haw 时拘留了她 17 岁和 19 岁的两个兄弟，只留下了 17 岁的孩子。“民族民主同盟征召了我的弟弟。另一个人被释放是因为他的腿接受了手术，”她说，并暗示哥哥因此不适合战斗。
12月21日，人权观察指责民族民主同盟军“绑架和强行招募平民，将他们置于严重危险之中，违反了战争法”。总部位于纽约的倡导组织补充说，缅甸于 2019 年批准的《儿童权利公约任择议定书》规定，非国家武装部队有义务“在任何情况下不得招募或在敌对行动中使用18 岁”。
然而，国防部对于这种做法并不表示歉意。“在我们的第一特区，我们有一项法律，要求所有年满 16 岁的人服兵役，”发言人 Li Kyar Win 告诉Frontier。“我们必须遵守这条法律。”
第一特区是指掸邦国防军声称拥有主权的掸邦北部领土，其中包括老街和清水河。该地区作为 1989 年停火协议的一部分被授予该组织，当时该组织作为缅甸共产党的一个分裂派别出现，随后军方于 2009 年打破停火协议并将其从该地区驱逐。
除了那些已知被强行招募的人外，许多其他试图逃离老街的人自那以后就杳无音讯。Toe Myint 用来帮助移民与其亲属建立联系的 Facebook 群组中仍然充斥着来自家人的求助信息，要求提供有关失踪亲人的信息。
居住在勃固地区卑谬镇的 Ma Toe Toe Zaw* 于 11 月 30 日告诉Frontier，她已经两周无法联系到在老街打工的哥哥了。
“无论是谁，每个人都渴望回家，”她说。“各种类型的人都必须去劳凯这样的地方谋生，但危险无处不在。我祈求佛陀保佑我哥哥平安。”
*表示出于安全原因使用化名
☀️愿阳光明媚，愿缅甸平安📌
相关消息译自缅媒，翻译内容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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